我的前半生

我已堕落到看小说都犯困了，赶紧结了婚，赶紧生小孩，用他们填满我不甘心的生命。

每当回忆我的年少时光，我都会看到一棵六月里的梧桐，在灿烂耀眼的太阳下，闪着毛茸茸的温暖，十五岁以前，那些最漂亮的叶子是我的骄傲。

幼儿园我就展现出对节奏的敏感，老师建议母亲送我去学舞蹈。我上过好多兴趣班，学任何东西都轻而易举得到第一，但远不及天才，所以大家都只夸我聪明，这让我从没享受过努力的甘苦。在普通人云集的学校里我倍受老师的喜爱，同学的妒忌。惟一的不足是不能上台演讲，因为极度紧张抖得厉害。在我萎靡的日子里，有老师问我：“恨你的人太多，你想让他们得逞吗？”

上初一那年，外公和我说，我的学历已经超过母亲，以后不要嫌弃了她。我不以为然。现在我有了孩子，外公那句话时常从心眼里钻出来，那时他心里，爱和恨哪个多一些呢？外公是大学教授，母亲十四岁时已经是一名自豪的工人。我对外公的崇拜和爱在他离开我之后愈发强烈，每当梦见他，我都会笑着醒过来，对母亲的理解又更深刻了。

高中的重点班里我淹没在各种星星的耀眼光芒里，他们实在太璀璨了，我沦落为流星，迅速的陨落。现在我才看出，我别扭的性格是在那时开始显现的。我再也不参加任何活动，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没了。还好外公走了，看不到我如此华丽的转身。

父亲以影响学业为由，不许我上任何兴趣班。我对音乐、舞蹈、绘画的敏感和热爱显然还很不强烈，没人为此惋惜。我很顺从，只沉浸在爱和书中，暗流再汹涌，湖面都一片静谧。春天和暖的日子，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在前面走，我的心就满了。实在难受的时候我就放学后跟踪他回家，离得很远的人影变成了点，我的泪才敢下来。这么自卑的爱我也很享受。

高二转到文科普通班，刚转了数学就开窍，父母为此扼腕叹息，我忙着搜集各种我将成为数学最好的文科生证据，着实兴奋了几个星期。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只做数学作业，我的自信心靠着数学维持着。那些新鲜、饱满的梧桐叶一片片枯黄着落叶归根了。

当我终于混进大学，我小心掩饰着心中对自由的期待，却根本不知道自由的价值。宿舍熄灯的时候，室友发短信问我还回去吗，我的母亲刚打来电话，怎么回复她。肤浅如断线的风筝，挣扎着飞高，没有方向。我在大学的自由发展，令往后的我痛不欲生，待到混出了大学，我又一次幻想着涅槃重生。

在银行里做秘书，听上去真的好羡慕，连红娘都比别人多。我已堕落到看小说都犯困了，赶紧结了婚，赶紧生小孩，用他们填满我不甘心的生命。

我终于在生育小孩后获得重生。趁着雌激素旺盛之日，看了许多好书，越看越爱看，越看越害怕回忆自己的过往。只有向前走才能让我不至于因悔恨而疯魔。母性的力量太强大，我敢整理过去的日记了，虽然每次都看不下去。那些残枝败叶我一点点拾起，打理干净，留作堆肥，期待变成肥沃的土壤。我开始高仰起头，连哄孩子睡觉都要摆一个优美的睡姿。

第二次生命是一次星河之旅，我已在航线上，星星点亮那一片海。

后记

下午4至5点间完成第一遍，没有时常写作的习惯，更没有积累的卡片。还未写一半已经味同嚼蜡般不想继续。“快写慢改”成为一句咒语逼迫着我写下去。不愿意保留那个版本。

第二遍改了两个小时，保留第一遍大片段，细节全改。回忆课程知识点，尝试用过往日记来触发灵感回忆，一种颜色、一种气味、一种情绪构成一幅幅明亮、暗淡的画作。仍然停留在词语、段落的阶段，但比套话、冗语好很多。这一遍改完，我可以入睡了。

第三遍，已经改得面目全非，还是不满意，这么认真写文章是有生以来第一次。